必要的沉默 廖秀冬

有一種前高官，離開官場後，曝光率不遜從前；另一類前高官，踏出官門後，猶如去了另一個星球，近乎人間蒸發，廖秀冬屬於後者。 卸任環境運輸及工務局局長七年，廖秀冬見到傳媒避得就避，「不想咁多publicity，若不是為了宣傳環保，根本不會接受訪問！」她的近況成謎，今次肯做訪問，全因畀面其母校香港大學，原來這兩年她悄悄做了港大舍監，着力推動環保。 為了環保，她可以去到好盡，連早年因大病導致左眼剩下幾個巴仙的視力，以及跌倒久未痊癒的腳傷，都統統拋諸腦後。但談到現屆政府，抑或是當年做官的封塵往事，她卻絕口不提，刻意保持距離，「不在其位，不謀其政，我已經是陳年舊事啦！」 對住學生，廖秀冬亦貫徹低調作風，採取積極不干預政策，識做得很，「學生見到舍監，梗係想佢快啲走，我以前都係咁！」在官場打滾五年，必要的沉默，就是廖秀冬待人處世的睿智。 撰文：陳念慈︱攝影：晉平安︱設計：林彥博 廖秀冬對環保的執着，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。第一次跟她見面，記者與攝影師遞上卡片，她拿出卡片交換，但僅此一張，「你們兩個人要一張啦，環保呀！」做了近半世紀環保工作的她，確有幾道板斧。 自○七年退出官場後，人稱「冬姑」的她絕少露面，闊別七年，她依舊束一頭短髮，除多了幾根白髮，外貌沒太大改變。記者還認得，訪問當日她穿的黑色外套，○五年她上立法會時已穿過，身體力行撐環保，只是今天她可以襯上牛仔褲和波鞋，更加輕鬆寫意。 廖秀冬昔日位至政府權力核心，每天面對公務員、立法會議員和市民，到近年反璞歸真，走進校園與大學生朝夕相對，皆因兩年前她答允港大，擔任龍華街新建的學生宿舍做舍監。不少人對她做舍監感好奇，其實只有環保，才能誘發她出山助陣。「搞環保無休止，我開過公司從商業角度做環保顧問，又去過政府搞政策，發現最難是改變人的習慣和思想，在大學給學生機會去體驗是最好的。」她說。 舍監 由她掌舵的宿舍，浴室設有沙漏計時，務求沖涼要慳水；傢俬是二手循環再用，又舉辦能源效益比賽，還計劃在花圃種菜。「不時搞活動教宿生認識自然生態，去米埔睇候鳥、睇海豚，還有去塱原濕地等，機會難得。」她眉飛色舞地說。 跟前高官去郊遊，幾多人恨到口水流，但她自爆機會只得一次，「無需要一齊去，他們自己去玩咪仲輕鬆。」她做舍監亦有自己一套，出席活動亮一亮相就閃人，「我諗大方向，參加活動出席一陣就走，學生好有禮貌，會同我傾偈，但我估他們心想我快啲走。我以前住宿舍都係咁，舍監出現大家都收聲。」 面對記者，廖秀冬亦不改其率直本性，問她有否跟學生談談興趣？「他們可能唔想同我講，我都不會追問。」感情、家庭等私事呢？「無！」會否覺得學生似仔女？「有些比較熟都會的，四百幾個宿生怎可能個個都當係？」句句答得斬釘截鐵。 她做舍監之道，大抵與她七○年入住港大聖約翰堂的經歷有關。當年舍堂已由宿生主導，身為女子體育隊長的她，是其中一個揸fit人，「我負責搵人打波，每朝六點拿住把牛油刀，逐間房拍門叫人去做早操。」她一邊示範，一邊開懷大笑。 廖秀冬體形雖小，但曲棍球、壘球等樣樣精，當年曾是最佳女運動員。「我主修化學及植物學，經常要做實驗，為了爭取時間打波，有時會叫一個跟我同姓、由中學開始做同學的死黨扮我上堂。」大學生精力無窮，自小已是音樂發燒友的她，又參加管弦樂團和歌詠團，有時放學還幫校外的樂隊拉中提琴賺外快，生活多姿多采。 不完美 她來自中產家庭，父親廖仲周畢業於清華大學，是政府土木工程師；母親易紹蘭曾是教育署視學官，後來在中學教書；四兄弟姊妹中，她是么女，與三姊同是港大畢業生。小時候的廖秀冬，沒經歷甚麼大挫折，最大難關算是她患有讀寫障礙。「小學走出黑板默字，總是掉轉晒來寫，老師會向同學講：『不如我們當她啱啦！』次次都係咁，明明我啱，點解要當呢？」後來老師發現她有讀寫障礙，幸好尚算輕微，糾正後小學二年級已治癒，中學還入到名校拔萃女書院。 中六時作文「我的志願」，廖秀冬希望成為家庭主婦，可惜她與前夫蕭炯柱離婚收場。情場失意，但官場得意；○一年北京申辦○八年奧運會，經營環境顧問公司多年的她，獲聘為申辦委員會的環保專家代表，翌年即被前特首董建華睇中羅致入政府。 當年一眾問責局長中，她民望是數一數二的高，兩鐵合併、票價可加可減機制等，都在她任內促成。偏偏她卸任前一年，發生「九鐵兵變」事件，九鐵署理行政總裁黎文熹連同多名高層，寫了封密函給董事局，力數主席田北辰十宗罪，廖秀冬被炮轟置身事外，為其官場生涯畫上不完美的句號。 事過境遷，任記者怎追問，她都不願意舊事重提，「你寫環保和宿舍啦，唔好寫我，已經是陳年舊事。」她又多番着記者少提她個人事，但凡碰到官場的芸芸，都會觸動她的神經，惟一答多句，已是記者問她有否留意現行的環保政策。「不在其位，不謀其政，但環保都是不易做的。」她語帶同情，卻點到即止。 病痛 闊別多年，廖秀冬說話明顯比從前緩慢，不時停頓幾秒，才逐隻字吐出來。六十三歲的她，臉上沒太多蒼老的痕迹，但身體卻騙不了人，見她撐着拐杖行路，舉步維艱，「之前跌親拗柴，做緊物理治療，中西醫都睇過，但未完全康復。」 近年她又周身病痛，昔日港大同屆同學馬時亨，曾透露她左眼只剩下幾個巴仙視力，後來奇迹地康復。原來她患有弱視，是一場大病造成，記者問及此事，她即封嘴不說：「唔好講了！呢個嘢，乜都爆！」身體欠佳，令她特別注重飲食，日本食物有輻射，她不吃；好多魚含重金屬，她揀過才吃，「多菜少肉，在屋企自己整沙律吃，又請師傅教拉筋。」 這個年頭，女人平均年齡有八十六歲，廖秀冬若想重返官場，理應尚有機會，況且其港大同學兼老友梁錦松，被盛傳是未來特首的熱門人選，她會否再續官緣，也必然是個話題。 「《聖經》說凡事都有定期，天下萬務都有定時。不同階段做不同工作吧！」她答得玄妙，不愧為前高官。 闊別官場七年，前環境運輸及工務局局長廖秀冬搖身變成港大舍監，近年絕少露面的她，對住鏡頭甚緊張，「記得影靚啲，唔好有雙下巴！」 ○六年「九鐵兵變」事件，署理行政總裁黎文熹（中）力數主席田北辰（右）十宗罪，廖秀冬被炮轟置身事外，為其官場生涯畫上不完美的句號。 廖秀冬近日因扭傷腳要撐着拐杖走路，但仍堅持上樓巡房，「希望快點好番，可以去行山。」 做官時，廖秀冬鍾情穿淺色套裝，訪問當日她卻選擇了○五年已買下的黑色外套，惟獨寶石耳環仍是她至愛。 因為愛拉小提琴，廖秀冬（右一）讀大學時已接樂隊騷表演，「當時香港管弦樂團還未成為職業樂團，所以幾好賺。」 廖秀冬對宿生採取積極不干預政策，但她透露仍有家長擔心沒人幫住宿的仔女洗衫，「學生要獨立，家長式監督是沒必要的。」 當年的問責局長已各散東西，其中廖秀冬與馬時亨最老友，「在港大一年級已認識他，大家一齊在註冊署做暑期工。」 生命中兩個男人 廖秀冬的名字，經常與前夫、前規劃環境地政局局長蕭炯柱連在一起。中四那年，廖秀冬在香港青年管弦樂團認識蕭炯柱，她拉中提琴，他拉小提琴，很快便譜上戀曲。七三年，她跨出大學校門不久，便與他步入教堂，生了兩個兒子，幼子蕭偉中遺傳了他們的音樂天份，是大提琴高手。可是這段婚姻只維持了十八年，離婚後兩人極少聯絡，早年廖秀冬接受訪問時曾慨歎：「傷心的事，永遠是傷心的。」 離婚後兩年，她跟曾被中國控以間諜罪的黃賢成立環保公司，出雙入對因而傳出緋聞。關於感情事，她絕口不提，記者問她有否考慮再婚，她只笑說：「哈哈，你問啲咁好笑的問題嘅？」 廖秀冬跟前夫蕭炯柱（左一）離婚後甚少聯絡，上次難得重聚，已是○七年在幼子蕭偉中（右二）的婚禮上。